皮皮虾的美丽故事

温瑞安:

缘起、不灭——我是“坏老头”

文:温瑞安

(上)缘起

     我是“坏老头”。

      不,我是说我是“坏老头”的粉。

     噢不不不,严格来说,我是朱森林画笔下“坏老头”的忠实粉丝。

    我出生的家乡马来西亚霹雳州美罗埠火车站,这么长篇的唸了下来,最后像淘汰赛似的,就剩下了火车站。那儿荒山野岭,就几十户人家,而且华族也占不到一半,我能有书看、有书读、甚至有书买,那也不算容易的。新一代大马青年新人类可能会认为这形势形容得有点去夸张,可是,他们忘了,我是1954年1月1日出生的人类。用朱一诺的思维问一句:“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来答,我会不暇思索便回话:“想过下瘾人类的生活。”结果,迄今为止,从车祸到翻落山崖、从死刑冤獄流亡到七次东山复起败部要活,都过全了……,所以,请先梳理清楚了时代,就知道我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少时在那儿,新邨的一家杂货店后,我能蹲在那儿几乎看不到窗边微亮的租书店里把所有几百本小人书一气浏览完毕,往后只有看了又看,那就算是我的阅读自助餐盛宴。最后,加上家里只点五瓦特的小黄灯,而我喜欢趴在床上啃书到天亮,家人所最盛赞我的一双搜寻人或物的“厉目”,从此沦陷存“四眼仔”!是的,那时全马十三州包括新加坡、梹城、馬六甲、哥打峇奴都有人轮流排队登门造访,请求父亲大人占卜趋吉避凶、排忧解灾,可是有时父亲到街上𑿨那时已搬迁至美罗埠〉喝杯咖啡,要找到他老人家回来处事,家人只有靠我这双当时的“厉目”,因为无论怎么车驰风掣,人多拥挤,只要我搜寻的事物曾映入眼帘,我立时能锁定记牢。这本领迄今仍未消散 ,这又牵涉到一件趣史;十年前有位六五的电脑操作高手,用他下载的资料,内藏大约有十几万字,在我这老家伙面前飞快搜索,而且只显现他意图让我知道在我们背后搬弄是非者的段落,但却不料他这指尖一扫就几十页期间,我也同时迅速在过页间浏览了并记住了里边的要点和部分内容,这来让我知道他本人就是幕后黑手,同时也是幕后的带头老大!这本领是能救人或自救的活儿!)从此成了大近视,未到中学就已四五百度。不过,说也诡异,我在四十岁前顶上已童山濯濯、所剩无几,“绝顶聪明”去了,可是,到了二十年前开始,发又长回来了。近视、散光大为减低(现只有百多度),假牙也仅有一只(还是孙青霞大夫妙手鑲嵌,17年来几乎没有给我添过烦忧!)平生从不保养,也不吃啥特别补品,也没到过韩国找过韩彩英或韩寒,大概只能向佛陀称谢、药师佛致敬了!

        在小学的时候,长期看的小园园和胡阿涂的故事,和香港出版的“儿童乐园”、“少年儿童”、“世界儿童”等刊物,之后,开始喜欢“老夫子”漫画,因为喜欢王泽那种荒诞绝伦、吊诡离谱、但又对现实做出强而有力的讽嘲,处处显作者的童真未泯。到了少年,当然,无所遁形的,就迷上丰子恺了。他一张图,很静,但说了千言万语,岁月流止,可是,淡淡的氤氲了教化与心情。

        在台未“出事”前却已喜欢了香港阿虫的画,阿虫的画,已颇近坏老头的风采了。我记得我在八十年代流亡在港中期,还有过阿虫送我的画,但到底给社中两位大佬梁四何五遗失了,也不堪更不欲细表。阿虫的画,闲闲几笔,就勾勒出对世间的嘲弄与智慧。我在80年到访香江,我崇拜的女作家蒋芸一见面就送了一幅阿虫的手绘“小鬼休得无礼”,画的是钟馗,那时我率兄弟们到蒋女史“清秀杂志社”造访,表现飞扬活跃。她这样送我画,不无深意,我明白了,但还是免不了台湾后来的一场浩劫。到公元2017年。我的最心爱的弟子王律之,受“次元文化传媒公司”所托,专程送了我一尊雕塑,竟也是钟馗,而且舞剑腾足,似足当年阿虫所绘,世事如棋,不仅称奇,还让人悚然一惊、肃然起敬。

        这一类的漫画与国画的修为合并,终于衍生出一种哲理性的、高智慧而文化底蕴深厚,但又令人愉悦的表达方法,从比较俚俗的老夫子,进而到阿虫的漫画,一直都在开花蔓延,开枝散叶,直至我看到朱森林的坏老头系列,才证实了:这类画风,终于结果了,而且,还硕果纍纍……

        

        下:不灭

        是的,缘起,不灭。

        到了朱森林手里,这种中国漫画风才完全、完整、完熟与完满,苏东坡有一首人所皆知的词:“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一直怀疑,苏轼这首词,以及他大部分的诗词,甚至他平生种种豪放逸达的情怀胸襟、人生志度,朱森林的画,是给东坡居士绘出轮廓,作了写真,点出趣味,化为传奇,缀为文,咏成诗,而且,我也一直认为,朱森林画笔下的坏老头,画的就是东波居士、辛稼轩、陆放翁……至少,围绕着这首“定风波”做文章以作画,终于把苏辛词意发功散劲,甚或犹有推前:竹林七贤之豪放旷达,放任形骸,全收于坏老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笔一画之中,而更哲学化、美术化以及诗格化,使这一种结合了道释儒禅文化的思想,用诗的想法,更平易近人的传达和影响了读者与观众,甚至如武侠小说里的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能在共相中见殊相,在微尘里见大千,让这些画,谁都看得懂,使坏老头,谁都喜欢,而且看了之后,人人都可以像坏老头,继续使坏,因为坏老头,原来不坏。他坏,只是坏在,只是在俗人眼中,他有点怪,而这有点怪,正是源自他对天地世间有大爱,然而这点大爱,是来自朱森林太有才!

        朱森林先生的坏老头,精彩的不只是他的画,更且是他的文字,他在画中所题的字,已不是点缀,而是守夜人的灯,是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弄”字,他能把文字和画,点题契要到了不只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地,而是像伤口与手,不仅手受了伤有口,而且化为伤咬住了 手所以有口的地步,臻至了一个化境,一如同莎士比亚第五十五“商籁”里的“诗篇”:

Not marble, nor the gided monuments

Of princes,shall out live this  pow'rful rhyme

“王侯公子的大理石和镀金碑座

         都比不上这有力的诗篇长寿”

    是的。我一直觉得朱森林笔下的“坏老头”就是我,不是因为坏老头也大头、秃头、大咧咧、咀巴笑得像我半月弧形朝上,而是他那些想法、句式、对人生的感悟、对人事的对待,当然而且自然表达的是画家内在的看法,但也与我一贯以来一以贯之的人生态度,十分吻合。

    故而心有戚戚焉。

    其节录下几句他在画里的题辞:

*锻炼要早起

    有个好身体

    马路看姑娘

    能追几十里

*看着姿势挺美

    其实花拳绣腿

    就为活动腰身

    还能吸引美女

*练就一身武力

    只为活得轻松 

*书读一半,匆匆掩卷

    潘氏金莲,真是好看

*人生岁月无情

    笑看成败输赢

    青山绿草作伴

    一路且歌且行

*常走这条小路

    不知尽头何处

    也曾心系远方

    也怕无人留宿

*有爱一路寻找

  不怕坎坷多少

  攀上高峰险端

  才显风景独好

*背弯方显山不低

  头禿才觉草不稀

  人老不再争高下

  留得气力来呼吸

*聋子常打岔

 哑巴爱说话

 瞎子要看花

 傻子画漫画

        也有一些雋句妙语,我看了会心微笑,但不禁要効颦加按几句的,例如:

* 男人不喝酒

  白在世上走

  喝了酒的男

  世上走的久

我就信手加了两句:

       *好汉不喝酒

         敢向虎山行

         其实早醉了

         人生是醇酒

为啥要接龙?原因就一个:我不喝酒,但醉酒后会做的事,我一概在清醒时做了,完全不藉酒行凶,也不以醉为藉口。我的人生态度是:我的敢做的、要做的,不需要外力和麻醉。

我之所以跟朱森林的画走得愈来愈近,跟坏老头愈来愈自作多情叠合为一,完全是因为,朱森林的好友,也是伯乐,就是我的兄弟吳镝飞,我有吳叫兽的支援,还蒙他亲笔画下我们一家四口四生肖的漫画贺岁图,以及他手绘四大名捕漫画图,能源源不断的提供朱先生新作登场的状态下、才能在温派各主坛、群里不断发布推动引介这个坏老头,因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老头好!

以上,就是我看画漫的缘起,也是我和坏老头之情的不灭。

       是为记。

       坏老头不坏。

       一刀斫下,还是颗美丽而隽永的头颅。

            

      温瑞安20170530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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